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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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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使信人間別離苦】

第二日一早醒來,竟然下雪了。

相思本想抓山雞烤來吃,卻聽叱野道:“且不說大雪中找不到山雞,草甘嶺過去被大火燒得光禿禿,山裏沒什麽活物。”

“大火?”

叱野不答,出了屋子,相思披上茅屋裏的披風才跟去,見叱野在不遠處餵馬,手裏拿著枯草,身後是一片梅花林。此時正巧下雪,梅花嬌艷,配上皚皚白雪,簡直美如軒轅頊彧筆下的畫。

相思哼道:“哪裏像大火燒過?”

叱野自顧自餵馬,不答反問:“你和軒轅頊彧趕到中容來是為了見白羽帝?”

這話可問的模糊,相思道:“白羽帝將兩個女兒都許給頊彧,若不見他一見,只怕也不能放心。”

“噢?”叱野表示懷疑。

相思道:“你以為是想要拉攏中容,對付渾夕嗎?”

“難道不是嗎?”叱野反問,看了一眼相思,說道,“聯姻難道不是為了拉攏中容兩部的勢力?”

相思啞口無言,想了半晌才道:“你是來阻止的?”

叱野大笑,笑的渾身發顫,“我若是想阻止,昨夜在風陵渡何必殺了公良嵩?只要有他,雖說阻止不了你們,但拖延一時三刻總可以的。”

相思道:“公良嵩是來阻止我們入平遙城的?原來如此……那高辛潤又是……”

叱野不回答,只說:“高辛潤倒是個奇人,四處游歷,倒也不常在平遙城。昨夜我也是第一次見他,沒想到是這模樣。”

相思了然,想起昨夜,便有幾分說不出的擔憂,道:“你殺了公良嵩,平西王和渾夕王都未必會饒你。”

叱野斜眼瞥了一眼相思,反問:“老子用得著他們來饒嗎?”頓了頓,將手裏的幹草全部餵給馬兒,“公良嵩在崇蠻城折磨老子的事,早晚也要了結,昨夜看他不痛快了,便就了結了。”

相思想起叱野在北狄時所受的傷,時隔多年,想起時卻還是心有餘悸,道:“我可以問問他為何要折磨你嗎?”

叱野直言不諱,“地圖。”頓了頓,“你聽過九州地圖嗎?”

相思一怔,自己擁有青丘、良褚、渾夕三塊地圖,還差北狄、中容以及莫非仙手中、失蹤的一張,便問:“你也知道地圖的事?”

叱野從懷裏掏出一塊羊皮,拋給了相思,“這是傳聞中失蹤的那一塊。”

相思接過來一看,上面印著一株仙草。她見過,好像在哪裏見過……便連連發問:“你怎會有地圖?這是哪一國的地圖?為何沒有字?”

“這是我繈褓裏塞著的。不是什麽好東西,但好像也是唯一我娘給我留的東西,所以一直沒扔,但是這麽些年也不見有人來認,不要了,送你了。”叱野走過來,“你知道背面有字?這麽說你也有地圖?”

相思微微頷首,“一張是我爹給的,一張是明堯後棺槨內取出的,還有一張……”

“老頭子給你的?”

相思驚訝,“你知道?”

“這殺千刀的死老頭子,辣塊媽媽,我問了幾次他都不肯說,竟然真的給你了!”叱野咒罵。

相思道:“這些地圖有什麽用處?為何公良嵩為了地圖的下落會折磨你?”

“死老頭子給你地圖的時候一定告訴你了,九州大地有傳言:得地圖者能統一九州。公良嵩為何要找……這還用問嗎?誰不想統一九州做天下的老大?”叱野翻身坐在木欄上。

“那他為什麽找你要?”

“好問題!”叱野笑,抱著手臂說:“老頭子收我為義子的時候,在場的只有老女人和公良德(平西王),以及安素心(伐北王之妹),所以那時候知道我身份的人不多。後來老頭要我送地圖去招搖城,半路上被公良嵩設計了,就給捉住了。地圖並不在我身上,所以他不敢殺我,他把我關在暗室裏,折磨我、羞辱我,逼我說出地圖下落。後來他給我下毒,卻沒想到老子百毒不侵,找了機會殺了守衛便逃走了,再後來就不知怎麽去了北狄,遇上了你。”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,叱野眼中透出暖意。

“那地圖為何不在你身邊?”相思問,“是哪一張?”

“地圖?娘皮的!當日我也以為老頭子交給我的木盒裏有渾夕的地圖,誰知道盒子是空的。從一開始,老頭子壓根沒有準備讓我護送地圖,我一出發,老女人帶著地圖走水路,兵分兩路,我來引開註意力。”

“渾夕王利用你?”聞言,相思又是驚訝又是生氣。

“一開始我也氣,但冷靜下來也不得不承認,這是個好法子。既保護了地圖,也引蛇出洞,唯一不好的是,難免叫人寒心。”叱野滿不在乎說完,癟癟嘴,“不過老子生來就給人拋棄,早習慣了。後來我甚至覺得,好在木盒是空的,否則老子早給公良嵩殺了。”

相思靠在門邊,目光放遠看著外面的梅花,若有所思,喃喃道:“帝王心,旁人向來揣測不出。”

叱野只是笑,不說話。

許久,相思突然問:“為什麽?”

沒頭沒腦的話,叱野卻知道她在問什麽,“再過一個月就是春天了。去年我們四個都失約了,今年看來我們兩個還要失約。”

相思想起了什麽,他們四個在駱子箐的約定……微微一笑,神情也變得溫暖許多,“一輩子還很長,將來總會補回來的。佐伊和幺妹還好嗎?”

“什麽算好?佐伊經我引薦,又很有想法,老頭子倒也喜歡他。幺妹回了崇蠻城,我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,有事瞞著佐伊。我問了她也不說,真是奇怪。”

“傻子!”相思嗤笑,“女兒家的心思怎麽會跟你一個臭男人說?”

叱野一挑眉,“你不也和軒轅頊彧說?”

相思臉一變,“你和他怎麽會一樣?”笑起來,“頊彧是那種惹姑娘喜歡的公子,為人親和可靠,換做誰都肯和他說心裏話,至於你……”

得得得。

聽到馬蹄聲,叱野猛地站起身,目光盯著梅花林深處,肅容道:“有人來了。走。”便拉著相思躲到了屋後。

兩人細聽,只聽見兩匹馬的馬蹄聲,心下一松,稍稍安心些,卻聽馬越跑越近,來到茅屋前停下了。

“你到山下等。”一個清朗的男聲,聲音不大不小,不急不緩,卻自有一股威嚴之氣,叫人不敢造次。

“是。”

不大會兒,茅屋的門被推開了。那個男人好似也未在意屋子裏有人住過,只是進了屋關上門。

相思很好奇是誰,便往上湊,想從後面的窗戶看清楚,叱野拉住她,比了比抹脖子的動作,相思吐吐舌頭表示不信。

叱野指了指側面的小路,相思搖頭,叱野瞪她,相思忍不住要說話,叱野慌忙捂住她的嘴,又指了指屋裏的人。相思實在不明白是什麽人,竟然叫叱野也害怕!

待兩人從後山下了山,相思回頭看山頂,打趣道:“原來你也不是什麽人都不怕。”

叱野聳聳肩,“雲木珊那個老女人曾多次對我說,這世上有三個人得罪不得。其一是明堯帝軒轅少淵,其二就是方才屋裏的人。”

“誰?”

“白羽帝。”

相思大駭,回頭又看一眼山頂,不自覺壓低聲音說:“白羽帝!你怎麽知道屋裏的人是白羽帝?他不是該在平遙接見頊彧嗎?”

“猜的。草甘嶺是中容的禁地,敢大白日明目張膽上山的人只怕沒有幾個。”

相思細細回想,也覺得那男人的聲音十分威嚴,信了幾分,“那還真是兇險!那最後一個不能得罪的是誰?渾夕王?”

叱野搖頭,“死老頭子雖然看著脾氣不好,但性子直,倒也算不上得罪不起。最後一個嘛……”叱野擠擠眼,“你親我一下我再告訴你。”

“不說就不說!”相思不再中計。

叱野道:“真的不想知道?”

相思聳聳肩,一派輕松道:“不想。”說完提步往前走。

叱野喊:“餵!你真的不想知道?你就不好奇,誰能和明堯帝、白羽帝齊名?你就不好奇誰在我心裏這麽重要?”

“不好奇。”

叱野又喊,“你一點也不好奇?哪怕一點點?你怎麽能不好奇呢?你怎麽就不好奇呢?這麽神秘的事情,你怎麽就……”

軒轅頊彧按照原先約定趕到平遙,卻得知白羽帝身子不適,不宜面客,故而約見只得改日。

住進平遙皇宮內,軒轅頊彧先是照例詢問相思是否找到,聽奏報並無消息後面露擔憂和自責,許久都不說話。

“皇上請寬心,奴婢定會加緊搜尋公主下落。”攬月道。

軒轅頊彧不願再想,只道,“今年義父的祭日便不去了,你命人照例前去地隱城作法事,做三日。”

“是。”

軒轅頊彧這才批改加急送來的奏章。這麽過了兩日,依舊不見白羽帝召見,不想卻把燭光、宵明等回來了。

“皇上,事已辦妥。”二人跪下覆命。

軒轅頊彧停筆,“平西王有什麽反應?”

“震怒。平西王當晚就親自趕往招搖城求見渾夕王,渾夕王不見。平西王又在招搖城見了丹熏王,隨後與丹熏王一起去了招搖城。那裏地形起伏,我們跟丟了,只得在山下等。下山時只有平西王一人,他手裏拿著一份卷軸。”宵明一一奏報。

軒轅頊彧道:“卷軸呢?”

燭光解開衣襟,脫下外衫,雙手捧給軒轅頊彧,“奴婢趁夜拓下了卷軸上的字跡,因擔心被人查出來,故而拓在衣裙上。”

軒轅頊彧接過,細細看完每個字,這才將衣裙遞給浴夕,“處理好了,不要在平遙露了痕跡。”浴夕拿著出去了。

“皇上有何吩咐?”燭光問。

軒轅頊彧想了好一會兒,自言自語一般說著話,“渾夕王竟然沒有下旨退兵,反倒要親自領兵出征,到底是哪裏叫他看出了破綻呢……”

聞言,屋內的人皆是一驚。

軒轅頊彧卻依舊冷靜,又想了想,“眼下先拜訪了白羽帝才是。看來天命免不了要和渾夕一戰了,既然如此,中容的走向事關重要……”

“自然是與天命為盟。皇上即將迎娶兩位王姬,與中容兩部都密不可分。”

“父皇常告訴我,世上沒有永遠的盟友,更沒有永遠的敵人。”軒轅頊彧兀自搖頭。

宵明抱怨道:“白羽帝竟然平白空置我們兩日,真不將天命當做上賓嗎?”

軒轅頊彧看她一眼,微笑說:“要他人視你為上賓,需得你有那樣的本事。白羽帝是長輩,身子不好也是常有的事。”

卻聽殿外傳來,“小王高辛澹拜見武舜帝,父帝請武舜帝前往戴月軒小聚。”

軒轅頊彧笑,“這不是來了嗎?”

宵明臉一紅,不再言語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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